米氏春秋

中國人是用食物來記日子
家母應該是中多兄弟姊妹中最不擅廚藝的
記憶中的味道
就是外婆的料理

國中以前住在新竹，
每到週末
外婆會準備一桌子的菜餵飽諸位孫兒
炒米粉，魯白菜，筍絲，逢節做粿做糕，
到現在都是讓我難忘的味道
外公也會從竹東的傳統市場買東西回來上桌
幫孫輩們挾這個挾那個
一屋子鬧烘烘的

小學低年級放學，
回到家只有我一個人
做完功課以後我就抱著那時的狗狗小林窩著看書
等搬家了
就變成先去外婆家等爸爸來接。

外婆家還有老式的大灶
每天傍晚外婆燒柴燒洗澡水
冬天我就窩在爐火前
看著灶裡的火苗
爐子上會順便熱外婆晚餐的菜
有時候是洗乾淨的地瓜
洗澡水燒好以後
熱熱軟軟的糖蜜地瓜和柴火的香氣一起蔓延在灰暗的老屋裡，
灶裡飛舞的火光花影，
就像另一個溫暖的魔法世界。

上高中以後我搬到台北了
騙教官說我家中父母年邁，
課餘無法參加樂隊合唱團練習，
其實週末是快快趕完功課要回家陪狗狗。
上大學以後更忙
每天加班做lab到十點回家再唸書都是常事
週末回去的機會大幅減少
那段時間
最常在晚上從新竹市北端的家
帶著當時的愛犬散步到新竹市南端的外婆家
外婆通常已經睡了
暗暗的屋子裡，
我就坐在床邊跟她聊幾句
外婆常常會起身張羅一些小點心叫我帶回家
再幫狗狗倒水叫他要乖

高中三年，
大學六年，
接著是精疲力竭而未盡如人意的真實生活，
就像一場大夢，
夢醒了，
狗老了，
外婆也老了。

偶爾回家
我就牽著日益老邁的愛犬
去探望日益年邁的外婆。
老狗狗會在半路喊累不想走，
要我蹲下來抱抱安慰他。
他清澈的眼睛裡，
我看到了連我自己都不想看到的心碎。
我和那個溫暖的魔法世界之間的連結，
也日益衰弱，
終於斷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去年是我第一次去竹東的傳統市場
我一向滿愛逛傳統市場的感覺
賣雞的啦，賣自家種的蔬菜啦，
老老的市場，像時光停止的西洋景
這就是外公買東西的地方嗎？
他都是跟哪一個攤子買東西呢？
還有人記得那位戴著帽子的老先生嗎？

初三的家庭聚會，
小舅舅親手做了炒米粉，
外婆的炒米粉。
果然是黯然銷魂，實在太黯然了，太銷魂了
讓我一邊吃一邊很想哭。

不過打包回家的米粉，
被我熱過以後變的很難吃。
雖說人人都可以是食神，
不過外婆的好手藝應該在家母到我的這個通路應該遺傳不佳.......

ps 家母一向忌諱被批評廚藝不佳，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布落格，
如果有抓耙仔去告密，處罰是來吃家母做的菜～